汉唐边塞文化 边塞情怀造就精神边疆

　　本报记者 赵广军

　　汉唐时期的凉州，在中国历史上地位重要。早在东汉时期，凉州就“市日四合”“贤于内郡”。到了唐代，更是出现了“凉州七里十万家”的盛况。在军事上，凉州是长安以西最重要的屏障，寄寓了汉唐戍客征士思乡的情怀。同时，凉州也是一幅汉唐边塞史诗的绚烂长卷。

　　“但凡读过书的人，都知道《凉州词》和‘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的美妙诗句。在中国人的心目中，凉州不仅仅是一个地名、一个地理坐标，更是精神的坐标和重要的历史坐标！”中国作家协会党组成员、书记处书记、原《人民文学》主编、著名评论家李敬泽说，“凉州是一个令人充满了向往和期待的地方，著名诗人高适、王维、杜甫都留下了流芳千古的名言佳句。很多人虽然没有来过这里，但是在他的心中一定有一个凉州，凉州是中国人恒久的精神边疆。”

　　在历史的长镜头里，简牍墨迹、姑臧大都、凉州大马、霓裳羽衣等等，是凉州耀眼的人文印象。著名地理文化学家单之蔷赞叹：“凉州是东亚季风最西端上的名城。”

　　东汉的凉州人，被史书形容为“酒礼之会，上下通焉，吏民相亲”。在东汉中国的城市群中，凉州以发达的商贸经济独步一时。在东汉“建武”“永平”时期，凉州是中国经济文化的风向标。

　　东汉时凉州的一个旌铭，现珍藏在国家博物馆，作为中国最古老鸟虫篆转向隶草的墨书国宝，至今墨泽尚新。

　　凉州人的日常书写，也封存在了简牍中，在上个世纪纷纷露脸。1972年11月，从旱滩坡出土的92枚珍稀医药简牍中，有78枚被定为国宝级文物，除了巨大的临床医学价值，更是古代书法艺术稀有国宝，受到全球书法艺术界的推崇。有26枚简为书体流畅的隶草，是国内外公认的中国古代书体出土作品中最令人惊心动魄的隶草经典；木牍83号甲乙牍点线飞舞、气韵生动，在两汉草书遗迹中是“孤绝之作”。

　　1959年，在磨嘴子出土的《仪礼》简，是目前最古老的一部完整的包含9篇《仪礼》的手写本经书，在版本校勘上有极高的价值，为研究汉代简册制度提供了可靠的实物依据，国家文物局文物鉴定专家组定为国宝级文物。简文系东汉凉州人用毛笔所书，大多墨迹如新，每一篇文章首尾俱全，保存了原书挥毫自由、天真稚拙的气韵。多数字以藏锋起收，中锋行笔十分明显，波磔规范而又美观，线条劲健而富弹性，笔法迅急而又奔放，通过右伸的横波取势，在欹斜中取得平衡。章法也处理得别具匠心，大有疏可走马、密不透风、空灵清新的意境，这种布局方式也成了后世正书章法布局的一种典型模式。

　　透过帛布、简牍上的墨迹，仿佛能嗅到东汉凉州人展牍挥毫的书香味，嗅到了他们书案外熙攘街市上飘荡的五谷香。是他们书写了汉代凉州人昂扬向上崇文尚德的精神风范。

　　早在东汉时期，凉州就是商贸经济发达的城市。到了唐代，更是出现了“人烟扑地桑柘稠”的盛况。而在军事上，“一片孤城万仞山”的凉州，寄寓了汉唐戍客征士无尽的边塞情怀。简牍上恒久弥新的墨迹、有着宏阔气象的姑臧大都、“仗剑浪游”的侠客、驰如电光的凉州大马等等，都是凉州留给世人耀眼的人文印象。而“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瑰奇生态，又带给了外部世界无尽的人文向往。

　　汉唐时期的凉州，是地位重要的边城。自汉武开辟河西扬其武功布其德泽以来，凉州就是迁客征士建功立业的诗意边关。长河落日、瀚海阑干、金山烟尘、昴头射石，这些雄奇、苍凉的意象，往往是汉唐文人诗歌的表现意象。“驱逐月支出河西、大破匈奴于关外”，是汉唐将士最高的人生目标，其中不乏“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的英雄情怀。

　　凉州的山川地貌，是汉唐文学作品中情景化的边关代名词。“控弦破左的，右发摧月支。仰手接飞猱，俯身散马蹄。”大漠草肥、边地萋萋，游侠们驰马如鸟。而在“风掣红旗冻不翻”的凉州冬日，汉唐征士仍然保持着豪迈、激昂的英雄情怀，在岑参的眼里，大雪弥天的战场，“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中军置酒饮归客，胡琴琵琶与羌笛。”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王之涣等唐代著名诗人笔下的《凉州词》，千百年来被人们诵咏不衰，成为华人世界恒久的边塞记忆。《凉州词》里豪迈激扬、昂然向上的人文精神，在中国文学创作史上薪火相传，这些以凉州为对象的汉唐边塞诗歌，是千百年来中国人恒久不变的精神食粮。

　　“弯弯月出挂城头，城头月出照凉州。凉州七里十万家，胡人半解弹琵琶。”在唐代诗人的笔端，凉州是丝绸之路上的大都会。九姓商旅囤居凉州，凉州七城胡商就居五城。多民族融合，促进了带有异域元素的凉州文学、音乐、杂技等诸多艺术的发展。

　　在唐代凉州街肆，华人胡商恣行乐，朱粉楼上插青旗。唐代诗人元稹如此形容一种新的舞蹈式样“西凉伎”：“狮子摇光毛彩竖，胡腾醉舞筋骨柔。”《旧唐书 音乐志》说，“西凉伎者，盖凉人所传中国旧乐而杂以羌胡之声也。”在白居易的笔下，凉州舞狮“刻木为头丝作尾”，眼睛镀金，牙齿贴银，“奋迅毛衣摆双耳，如从流沙来万里”。

　　史料载，后凉吕光破龟兹后，把西域乐工、乐器带至凉州，“杂以胡声”改良本土乐曲。后来，凉州人创作的《秦汉乐》传入北魏后改名为《西凉乐》，被尊为“最为闲雅”的国乐。隋朝确定9种乐为国乐，有7部是凉州输入的。当“凉州大曲”进长安时，唐玄宗李隆基将凉州献乐人召进皇宫，又宣在京的王公贵族进宫一同观赏。丰富多彩的表演和优美动听的音乐，使在场的众王公贵族情不自禁击节叫好，一同向玄宗拜贺，幸获如此佳贡。此后“凉州大曲”经深通音律的玄宗李隆基亲自加工整理，并将其改编为著名的《霓裳羽衣曲》，成为唐代乐舞艺术成就的顶峰。王昌龄在其《殿前曲》中描绘：“胡部笙歌西殿头，梨园弟子和凉州。新声一段高楼月，圣主干秋乐未休。”

　　著名作家阿来认为，“凉州，面向整个西域打开一道国际性的大门”。汉唐时期的凉州艺术形态，“代表一种特别威风的英雄气象”，“凉州气象”随着时空的转移，最终成为“大唐气象”。